米修

听我讲个故事吗?

【鹤婶/一期婶同人】大罪

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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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鹤婶,微一期婶,巨雷

母亲离世的那天,恰逢几日绵绵细雨,我透过门缝,看到这一本丸曾经高天原上的神仙站在雨里悼念,没有哭声,没有致辞,仅仅是石切丸手里的御币迎着风微微晃动,发出几声细不可闻的哗哗声。


一期一振捂着我的眼睛引我到大殿,我想,他大约是在担心自己失去了至亲感到难过,但其实我分毫没觉得有任何难过的情绪,只觉得自空中落上脸颊的雨滴要比平日更冷,他胸膛的温度暖得比三日月最爱的被炉还要舒服,他说没事的,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小孩子的任性值得被原谅,我沉默着摇摇头,将脸埋到他肩膀前说。


“该死的是我。”


我对母亲没有任何好感,凭良心而言,这个女人除了怀胎十月生下我能算得上一份牺牲外,养育之恩全靠了本丸里的神明,打我记事起,她就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她说我是多余的存在,那双淡漠的眼睛冷如三月雪,于是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不再拍着天守阁大门哭喊“我知道错了”,我很清楚,自己从来没做错什么。


十岁那年,我抱着装满冰块的铁桶立在雪里罚站,具体为何而罚我已经忘了,唯一能记得的只有指尖刺骨的痛,跟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母亲的容颜,她依然是那副冷冷清清的神色,呼啸而过的风将她黑发撩上额前,又是身着白裳,如此看来也像极了雪中的厉鬼,我质问眼前的女子。


“既然觉得多余,你何必要让我活着?”


抖抖索索的音色听来分外无力,她先是一愣,然后笑,凄厉的笑声叫她与鬼怪的形象更加契合,母亲不顾廊下掉落在地碎成了无数瓣的食碟,抬手揪住我头发一路往河岸边赶“命都是我给你的,容得你去挑挑捡捡?!”


廊下的小狐丸抱着热茶,腾出的烟雾外神明动了动嘴唇,尔后眼睁睁看她在寒冬腊月里将我推下结出了薄冰的河内,我从前总是想着若是能做得更好,母亲会不会就能对我像对短刀那样至少和气,可呛进肺里的液体却用它彻骨的冷一遍遍提醒我这不可能,上头飘飘摇摇的雪花沾了河面,入水的刹那便和它彻底融成一体,有鱼儿从眼前略过,金灿灿的锦鲤背上缠了条同样金灿灿的坠子。


那坠子奇异极了,似是一只仙鹤展开双翼要从纹样中翱翔而起。


醒来时身子仍淌在水中,不过这水暖通通的,脸颊贴着同样暖通通的软物,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托起我的腰打横着又把我抱紧了几分,我实在找不出哪个词汇能来形容这种舒适,睁眼后却见抱着我的人竟是刚才冷眼旁观一切的小狐丸,药研蹲在池边用石杵卯足了劲去捣钵里的药草,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遍整片空间,我一边庆幸自己大难不死,又一边可悲自己生不如死,怀抱我的高大身影垂了垂后背,他同我讲道,唇形与之前所差无几。


“我很抱歉,没办法立刻救您。”而这一回我听得清清楚楚,所有叹息淹没在橘色柔和的灯光下,随疲惫感沉入更深更深的黑暗里,我牵出笑容问他。


“小狐丸先生是高天原上的众神之一吧?”


“小狐虽姑且也为神,只不过是位居众神末端的小角色罢了。”


“那,我把名字给你的话,你能不能带我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张望着窗外飘落的叶瓣,良久才启唇回应“很抱歉小殿下,小狐不能。”他是这么说的。


调理身子花费了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母亲破天荒的没有来指责我成日窝在房里如何偷懒,同样,她也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来照顾我,大部分时间是粟田口兄长一期一振在远征过后偷偷从门缝里塞上些点心,有时是糖糕,有时只是简单的几片雪饼,唯有他负伤被允许歇息整顿时才会敲敲门询问能否进来一坐,那时候他便是天,所有希望的重量我都寄托在这个总带着亲切微笑的青年身上,有次我想起河底那枚仙鹤图纹的吊坠,就随意的开口去问“母亲喜欢仙鹤吗?”


他掂着食碟的手抖了抖,几滴酱汁落上衣摆脏了一身白白净净的内番服,一期一振反问我“您为何会这么觉得?”


那吊坠被我藏在口袋里捻了又捻,最终还是取出来悬到对方面前,金灿灿的金属面折射出青年脸上类似悲怆的神色,不过那只是一瞬间,他双手取过又将之返还到我掌心说“故人之物,您代主殿收下也好。”


“故人?什么故人?”


一期一振没把话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牵起我的手,引我到祠堂里,江雪停下拨弄佛珠的手,似乎对于我们的到来并不感到震惊,男人挪着身子腾出够一人走过的小道,穿过它朝后方看,檀木刀架上,通体雪白的刀刃安安静静置在上头,配着缭绕在顶端的香火烟,也颇有几分神圣之意,一期一振说,仙鹤家纹源于面前的这振太刀,可惜在我出世前,刀剑付丧神便殒命于战场,刀架上供奉着不过是遗骸,刀损形亦湮灭,那位神明在阖上眼后化成了灰烬随风散去。


他垂下头颅对同僚至上哀悼,可我对此半点也不理解。


我分明看见有个白衣白发的陌生男人正托着下巴冲我们招手,一双金色瞳孔与吊坠链子的颜色如出一辙,他先同我对视,随后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溜儿蹲到我面前,他说“你,看得见我吧!”由于距离够近,我能瞧见他纤长的睫毛宛如蒲扇忽闪忽闪的,他长相俊美,不过也不是三日月那样以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容颜,比起美,他更偏于俊,用翩翩公子世无双来形容正好。


这世上有趣的事情很少,但有时也因为某人的加入变得很多,比起满嘴恭维话的其他人,这个自称鹤丸国永的付丧神显然要更为健谈,夸张的肢体语言,幽默的谈吐方式,在这死板的隆冬里仿佛一团火焰永不熄灭,他像个孩子,做尽些无聊的恶作剧,又像跨过世纪的古玉雕塑,肚子里有说不尽的故事,他说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千百年前自五条国永之手诞生之初,梦到仍还以刀剑之躯于沙场间披靡,梦到随主入葬又被歹人所盗,再后来流离失所漂泊了太长太长的时间。


“为什么除了我,所有人都看不见你呢?”我问他,对方把手指凑到烛焰下,若是平常我大概会奋力阻止别人做这样危险的举动,可他虚浮的身形似跳脱了常理,高温没引发任何烫伤症状,反而是火焰穿过手指,又穿过手掌,最后静静的在他握紧的拳头里燃烧。


“以人类标准而言我应该是已经死了,至于为什么还在这儿,我想大概自己是类似地缚灵那样,有未了的心愿所以仍留恋在人间。”


“那您是鬼吗?”


“啊,也可以这样说吧。”他不以为然的咧开嘴,甚至不合时宜的开玩笑说“你不怕吗?传闻鬼怪可都是吃人为生的。”


我摇摇头,平平静静的盯着鹤丸俊美的脸庞,不如意之事涌上心头,对母亲的怨恨,众神的漠视,还有自己的卑微,一切的一切都渴望能有一个突破口,我双手合十露出与面对一期一振时无异的轻松笑容拜托了面前的鬼怪大人“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请将我吃掉吧。”我想过死亡,不止一次,早在置身冰冷的河水那一刹那,死亡对我而言才是最美好的归宿。


“不过很遗憾小丫头,我既非鬼怪,也不吃人。”他抚摸着唯一能触碰到的实体——刀鞘,用类似惋惜的音调从薄唇吐出字眼“我是太刀鹤丸国永,仅仅是一振刀罢了,只是这么一来,似乎跟那个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他口中的那个时候具体指什么我不愿过深去追究,天边泛出的鱼肚白与不住打架的眼皮让我先一步毫无礼数的趴在神台前坠入梦乡,半梦半醒之际,我看见母亲似是依偎在鹤丸怀中,明明淌着泪水,可表情却要比包丁拿到烛台切先生做的糕点还要幸福。


她一遍遍抚摸刀身一遍遍询问“即便我身躯被辱,您也依旧爱我如一,对吗?”


“当然。”鹤丸总是如此回答,浅笑着垂下了他俊美的头颅,香烟缭绕在两人身侧,或梦或真也许于谁都不再重要,若神明真如他所言爱极了凡人,那即便化身鬼怪也会护全她一世安危,母亲终是掩面哭泣起来,我并不知道从幸福到绝望的落差究竟有多大,只能见母亲那双眸子里空空的,只印出这振断刀静静的诉说故人已逝的事实。


于是母亲在某一夜选择离开这个世界追随她的挚爱。


“很搞笑吧?她自杀了,为了能跟鹤丸先生在另一个世界相遇,可您明明就在这里。”我握着从遗物整理期间翻出的律师函跪坐在灵台前忏悔“我应当告诉母亲这件事,可我不想她活着,就像她同样也憎恨我一样苦苦巴望我死去。”


多年前,至少该追溯到我出生之前,母亲以强奸罪名一纸状诉将将我的身生父亲告上法庭,人啊,这骨子里都藏着名谓畜生的劣根性,被告方有权有势,仅仅一句虚假的冤枉跟巨额贿赂便让法官失去绝对公正性,最后的宣判自然是遵从了优胜劣汰的法则,那时候母亲应当已同鹤丸生了情愫,本着不可背叛挚爱的心理一次又一次孤身向公平宣战,而结果呢?除外失败便只有更失败。


所有人都歌颂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他们说没有哪个母亲会真正痛恨自己的孩子,其实不然,我道是这恨依然不够,它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所有血浓于水的牵绊,而这个契机便是她的挚爱因保护腹中本不该存在的胎儿碎刀于敌军利刃下,罪孽滋生极恶,极恶加剧绝望,绝望相伴打破伦理,于是这个母亲彻底疯了,无可抑制的把所有罪名都强加在刚出世的婴儿身上,用最狠毒,最可笑的方式来叫嚣上天不公,可她不知,自己在何时竟也成了罪人。


白衣神明静静听着,脸上看来无喜无悲,对方虚浮的身影下一刻几乎要消失进窗外撒进的月光里,我把信函凑上烛火,火焰瞬间吞没纸张只剩下灰烬零零散落在脚边,他难得收起一贯笑容,直勾勾对上我的眼睛问“你恨吗?”


我点头如实“恨。”


“我也一样。”我没过多追问他究竟恨着什么,这般情景也确实不适合多话,那晚我陪他跪坐在刀架前守了整整一夜,只有天快亮堂的时候,有人敲敲门板提醒我母亲的入葬仪式即将开始才算为这方空间添了点声音,鹤丸拜托我带上他的刀身一同前往,我轻轻嗯了声,用白布裹起同样白色的太刀缓缓踱步去庭院。


仪式要比我想象中简单,日本号撑着铁锹斜靠在万叶樱下,醉意朦胧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缝,众神围在树下安置于巨坑中的棺木,等我靠近便纷纷让出一人空间引我到最前面,怀中太刀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手臂有些酸疼,鹤丸像看开了所有一切,仿佛连先前那句恨都如同谎言,他冲我笑,白色身影在凋零而飘落的樱花下愈渐透明。


“抱歉,让你包容了小姑娘这么多年的任性。”无论多久,他依然称呼母亲为小姑娘“跟之前也没多大差距,她总是打趣我几时能同她行什么寝当番,这样,理应是如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愿了吧……”


黄土一点点掩盖住棺木,连着陪葬的刀剑一并沉睡在地底,一期一振叹息过,鹤丸轮回千载成人,终究还是逃不出陪葬的命运,我摇摇头说不是陪葬,他们只不过行了场生世不离的寝当番罢了,他沉默良久后笑着赞同。


“我虽然无法原谅母亲,可有时也确实很羡慕她能有像鹤丸先生一样疼爱她的人,一期一振先生也会待我这般吗?”说这话时我偷偷去瞟身侧伏在案前奋笔疾书的粟田口兄长,他执笔的手指顿了顿,一处笔画长长拉到横线以下,他转过脸,因震惊而轻微扭曲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我想我也许是吓到了他,不过谁都是奢望能有一人待自己千般万般好的,我攀上他后背,手指摩挲着对方衣袖下白皙的手腕“我也是姑娘家,希望温柔的人能永远疼爱自己并没有任何过错吧?”


付丧神对主君有绝对忠诚,一言一行皆因命令而为,我从不觉得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始终认为爱是一人对一人的相互奉献和不求回报,正如鹤丸即使碎刀仍留恋于人世,正如母亲不见挚爱但求于彼世重逢那般,我情愿对一期一振付出全部,而他则必须要以同样的感情回馈我才算平等。


但是谁也不曾告诉过我,这样偏执的感情不算爱,母亲在选择离世时期望的不止是解脱,还有对我的赎罪,鹤丸心怀恨意的根源是我,歉意同样是我,最终在我下令囚禁神明成为近侍的那一刻,我便成了此地身负大罪的恶人。


—END—


复健沙雕文,这么沙雕对不起鹤对不起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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